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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过十八姨年轻时的照片,有点像关之琳,有点像王祖贤,更像邓丽君。
说句真心话,十八姨比她们都美。
那时候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,十八姨就跟了一个老乡坐船去下南洋,结果那个老乡在港城就落了痢疾症,死了!
十八姨就耽搁在了港城,那时候她才十来岁,一个人孤苦伶仃,也不知道做什么,就在街头摆摆小摊,卖雪花膏,卖报纸,擦皮鞋什么。
这样熬了几年,她积攒了点钱,开始卖一种叫“玫瑰乳”的自制食品。
玫瑰乳其实是一种腌制过的豆腐,和玫瑰花瓣一起熬制,很香,很下饭。
十八姨的玫瑰乳做的很好,不仅当地的粤人,还有许多洋人也会来买。
她每天都去码头去转转做小本生意,运气好的时候,还会有过路的船员买走好几瓶。
十八姨就发现,有一个金发碧眼的洋鬼子,经常来买她的玫瑰乳。
玫瑰乳这种东西是沾着饭吃,可以吃一个月甚至半年的。
但这个英俊的洋鬼子呢,也不知道他名字,他不到一周就会来码头买一瓶走。
十八姨那时候还不到十八岁,那洋鬼子也很年轻,估计也不会超过二十岁。
他们就像地下工作者一样保持了一种纯真而美好的默契,每次见面大多是在晚霞漫天的傍晚。
他一身笔挺的米国的军装,她一袭当铺买来浆洗过的二手旗袍。
就这样大概持续了半年,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。
有一天,十八姨在码头快收摊了。突然那米国年轻人急匆匆地来找她,面红耳赤的,好像发生了什么很着急的事。
他把她所有的玫瑰乳都买走了。
他突然用生硬的国语问:“ILOVEYOU怎么说?”
十八姨就用国语,字正腔圆地说了一遍。
他又问,“粤语怎么说?”
十八姨就用粤语说了一遍我爱你。
他第三次问,“那你老家话怎么说?”
十八姨也说了。
说完之后,两个人就沉默了很久,月亮也升上来了,照得天地银晃晃的,他们就心有灵犀地笑了。
那个晚上,十八姨陪他在海边坐了一个晚上,浪花澎湃,但是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。
第二天,十八姨本来想邀请这个米国的军人,来她租的地方玩,但这个米国人没有来。
过了一周,争战爆发了。
又过了一月,一季,一年……米国人都没有来。
十八姨很担心他的安危,每天为他在黄大仙和观音庙,关公庙,妈祖庙前祈祷。
但期间,每隔三个月左右,就有一笔钱寄给十八姨,每次都是103美金。那时候,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。
有这笔钱,十八姨就想,他应该没有死,他应该会回来的。他一定会回来的!
十八姨就怀着这份浪漫而奢侈的憧憬,一直从十几岁,等到了八十三岁!
很遗憾的是,这个米国人再也没有出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