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荐指数:10分
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乔冉觉得好像还差点什么。再侧身看看,想起来了,还差一条领巾。她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小方巾,系上。乔冉冷不丁吓了一跳,现在镜子里的,活脱脱就是一个少女裴越。
乔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,她把马尾握起,留几缕刘海在额前,想象自己剪成一头短发的样子,洒脱,帅气,英姿勃勃,连自己都眼前一亮。乔冉没见过这样的自己,介于幼稚和成熟之间,半大的自己,介于少女和少男之间,半女孩的自己,介于循规蹈矩和出格脱轨之间,半危险的自己。乔冉立刻爱上了这一身。
这一身绝对不会在母亲身上出现。棉和麻也从来不是母亲青睐的材质。母亲留给乔冉的感觉,首先是那一条天鹅绒的裙子,紫色的,紧身的,泛着细腻的荧光,勾勒出一身女性的曲线,母亲穿它时总是精心搭配上一双细跟尖嘴的高跟鞋。高跟鞋的攻击性和天鹅绒的柔美互相矛盾,也许这正是母亲的意图,她要令他人审慎,令人们拿不准该如何对待她,不知该低估还是高估她,她便在这审慎中取得某种优势,游刃有余。天鹅绒给乔冉带来的气息是危险而陌生的。
和母亲相关的另一种材质是丝。幼年的乔冉总是在孤独中一个人入睡,父亲给她讲完睡前故事,关灯关门退出后,乔冉试图幻想母亲的怀抱,想起来的始终是一丝凉意。有一晚她生病发了高烧,母亲终于赶回来。那晚母亲抱着她哄她睡觉,她在迷糊中想要紧紧抱住母亲,抓到手里的只是一丝凉意,原来那是丝的质地,顺滑,冰凉。丝太滑了,她最后也没有抓住母亲。
最后一个母亲留给她的感觉,是一件羊皮毛大衣。那年乔冉十岁的生日,是在父母冷战中度过的。她知道母亲会走,只是不知道那一天何时到来。她听说美国东部到了冬天会很冷,于是她每天都会打开衣柜看一次,确定母亲最心爱的那件羊皮毛大衣还挂在那里。她曾经偷偷地穿过一次,很重很沉,一件衣服几乎把小小的乔冉埋没。现在,这件羊皮毛大衣依然还挂在衣柜里,搬家的时候,乔冉和父亲谁也没有提过要处置它,于是也被带到了梧城。梧城的冬天并不冷,这件大衣注定无用武之地,它已成为历史的一部分。
***
下车后,乔冉远远地看见“153”的门口有一条队伍,在等待着十点的开门。队伍中大部分是带着孩子的年轻父母,像乔冉这样独自前来的同龄人几乎没有,让她觉得自己显得十分扎眼,才排了一会儿队,就感觉自己浑身不自在。排在前面的母亲怀里的幼童转过头来,吮吸着手指,眼睛好奇地看着乔冉,乔冉敷衍地露出一个假笑,幼童却不买账,更加目不转睛地看着她,看得乔冉越来越自我怀疑,我在干嘛?为什么在这?有什么意义?现在走还来得及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