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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六岁被关进地窖的,那时她身受重伤奄奄一息,毛依娘将她从烂泥地里挖出来,拎回家洗涮干净了送到她的傻儿子面前。但是封三宝不傻,她眼看着毛依娘的那个傻小子一身痴肥地蹭过来,哪怕脖子以下都动不了,也一口将他的手指叼出了血。封三宝咬的时候下了死力,跟王八一样任由毛依娘劈头盖脸地扇她也不松口,傻儿子疼得号啕大哭,哭声引来村民,最后封三宝被卸了下巴才作罢。来帮忙的村民对封三宝小小年纪就如此凶残颇为忌惮,劝毛依娘将她丢出村外自生自灭。说封三宝“魂里带煞,命犯血光,有碍亲缘”。
村民们都以为封三宝下巴脱臼满脸血肿早已昏死过去,却没想到小女孩那时顽强地清醒着,生命力如路边野草般乖张。
封三宝眯着眼睛蜷在地上,看着毛依娘嘴角的痣随着她说话一动一动,丝毫不知道自己捡的人是个破家灭族的烫手山芋。她看着那女人唯唯诺诺地应付着劝说的人群,为了她儿子今后能够血脉延续力排众议,将她关进地窖,从此不见天日地活了下来。
不管毛依娘初衷如何,只凭她当初没有将自己丢出去等死这一点,封三宝就觉得自己欠下她天大恩情。她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女人,她不会死在烂泥地里,她会被灭她家族的人从泥地里刨出来严刑拷打,生不如死。所以在那之后的七年里,无论毛依娘怎么蛮不讲理、言语刻薄,给她吃剩的喝稀的,封三宝都没想过要寻机对这个女人动手。将几乎致命的伤慢慢养好后,她在地窖中按照自小被强灌的训练方法,日日勤练,锻炼五感,没在囚禁中变成废人。
循着七年前被救回时惊鸿一瞥的记忆,封三宝走出屋子,只见斜阳傍晚,昏鸦从空中飞过,凄厉的叫声是这片村落唯一的声响。本该归屋的农人在田埂上趴着,成群嬉戏的孩童脸栽进土里,树下唠嗑剔牙的老人仰面摔落林荫,浑浊的眼珠无法瞑目。所有人的身下,溢出一滩又一滩的血,暗沉沉地淌不出多远,漫浸生养一方的土地。
残屋破门,数不清的刀斧痕迹随处可见,各家灶间的灶膛里的柴火烧尽了,最后几缕残烟自烟囱飘远。
尸横遍野,满目惨状。封三宝皱眉蹲下,将俯趴的尸体翻过来,只见那些人身上伤痕致命,死得不能再死。
叹口气,封三宝将尸体一具具拖到田边摆好,从不知谁家的灶间摸出两个冷硬馒头,就着土腥味的井水囫囵填饱肚子,擦擦嘴顺着土路向村外跑去。
尸身曝野,她顾不上收殓,活人比死人重要,封三宝翻过的那些尸体里,没有毛依娘,也没有一具尸体是年轻女子。
循着村路上的马蹄印子,封三宝顶着月光赶路,前行不过数里,就在黑暗里见到火光,依稀是个营地的轮廓。